2015年除夕(1 / 2)

后来,绍吴就再没评论过杨书逸的朋友圈。当然,杨书逸本来也极少发动态,为数不多的几次,是去北京送珑珑上大学,出差途中偶然看到一只野生狐狸,以及婆婆的75岁生日,除此之外,只有一条转发的地质勘查局招聘推文。绍吴顺手关注了他们勘查局的微信公众号,有些失望——公众号里都是些“工会主席慰问退休职工”之类的文章,和杨书逸没有半毛钱关系。唯一的一次,是2015年春节前夕,勘查局举办了一场羽毛球比赛,在那场比赛的推文里,绍吴看见一张合影,二三十个男男女女穿着统一的运动装,站成四排,而杨书逸站在最后一排靠左的位置,他像其他人一样,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有时候陈一茫会十分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绍吴倒是想得开:“他又不知道。”

陈一茫就不说话了,无奈地翻个白眼。

绍吴的确觉得这没什么,反正杨书逸也不知道他天天盯着勘查局的公众号——“犯贱”这件事呢,须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做,基本等同于“骚扰”,总之是得对方知道了、收到了、厌恶了,行为才算成立。所以绍吴并不觉得自己是“犯贱”或者“骚扰”,这些事都是他独自做的,也不做给谁看,纯粹是习惯使然。

没错习惯使然,他喜欢杨书逸喜欢了太久太久太久,注视他,在人群中寻觅他的影子,简直已经成为生命的惯性了。绍吴也曾想过,也许有一天他会爱上新的更好的人,到那时他就能忘掉杨书逸,他也在等这一天。

珠海的冬天几乎不下雨,海风很大,每天都是阳光充沛的晴天。来这里之后绍吴找了一家留学中介上班,偶尔加班,工作还算轻松。周末的时候他喜欢去海边走走,如果陈一茫在珠海,两人就到摩尔广场吃点都德的早茶。这个海滨小城干净又精致,虽说夏季过于漫长酷热,但绍吴觉得,在这里终此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毕竟这里也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外地人,东北的,福建的,当然也有四川的,他在大众点评上搜到一家名叫“好巴适”的成都冒菜,店面很小,但老板和老板娘都讲四川话,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来自自贡,八年前到珠海打工,攒了些钱,便盘下这家小店。绍吴用普通话和他们聊天,聊了几句,老板忽然笑着问:“你怎么不讲四川话?”

仿佛当头一击,绍吴瞬间捏紧筷子,喉结滚动,他觉得自己的声带有些发涩,像一架很久不曾启动的机器:

“出来太久,都快忘喽。”绍吴用重庆话说。

老板娘问:“好久嘛?”

“快一年了。”

“哎哟!”她夸张地笑起来,“我昧道好久呢,一年都没有!”

这时老板送上一碗冰粉,刚调好的,撒了山楂碎、花生碎、葡萄干、白芝麻,和一小坨深红色的玫瑰酱。

“送你的,老乡,”他笑着说,“尝尝嘛。”

绍吴想,也许他可以像他们一样,在遥远的异乡,过平稳的生活,如此很多年。

春节将至,陈一茫跟着经纪公司去欧洲旅游,临走前,神神秘秘地把绍吴叫进房间。

“给你介绍个男人,”陈一茫说,“省得你天天跟他.妈看破红尘似的。”

绍吴汗颜:“要不你自己留着?”

“我留个屁,人家看不上我,”陈一茫把手机凑到绍吴面前,“看,这个,质量没得说。”

屏幕上是张合影,一眼看过去,都是俊男美女,绍吴问:“哪个?”

“最左边这个,穿西装的,澳门科技大学的老师。”

大学老师?但这男人年轻得不像个老师,他有一张略长的脸,肤色苍白,五官俊美而冷淡。合影里的其他人都是笑着的,微笑或咧嘴大笑,唯有他抿着薄唇,仿佛在想一些无关的事。他们身后是一面闪闪发光的水晶立屏,看着很奢华,而他站在那里,颇有些格格不入的意思。

绍吴愣了愣。

“怎么样,可以吧,”陈一茫笑道,“这人挺有意思,你别看他现在正儿八经的,以前搞摇滚呢,据说在北京那边的地下圈子里很有名的。”

“是么……”

“就是不太好相处,我刚来珠海的时候和他见过一次,挺冷淡。”

“不好相处?”绍吴把手机还给陈一茫,“那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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