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萧家已灭,皇后不曾勾结娘家叛国,又生有太子,可以不被株连。但皇上对皇后的厌恶之心由来已久,迟迟未废后,想来是想等局势大定。总之无论将来局势如何变动,最后又是谁能够荣登大宝。皇后,绝对坐不到太后之位。

哦,自从杨家倒秦王被贬,如今在朝中再无半点人脉根基,想要上位已是天方夜谭,心灰意冷,也不再插手朝政,越信佛。

皇贵妃接管凤印后,倒是对太后十分敬重,经常去慈安宫请安。

如今后宫之中,皇贵妃实权在握娘家位重,德妃新生皇子恩宠不减。这两人一个有权,一个有宠,却互不干涉,从无矛盾,相处还算融洽。这在后宫之中,几乎是个奇迹。

师心鸾与楚央说起此事,楚央则道:“皇贵妃入宫多年,皇上待她向来不薄。她也曾宠冠后宫无人能及,却从未对皇后有半分僭越之心,不争不夺,安分守己。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她陪伴皇上身侧二十多年,很清楚皇上的为人,知道皇上最是反感外戚过大。否则,王家便也要大祸临头了。况且当时萧家强盛,中宫有皇后坐镇,东宫又有太子早立,她生育的皇子排行最小,几乎是没机会坐上那个位置的。所以与其等日后新君继位铲除异己,不如一开始就老实本分些,少些野心,方能得一世安稳。”

“倒也是。”

师心鸾回忆起前几次见到的皇贵妃,雍容华贵,气度从容,比起皇后的跋扈霸道,的确更为温和圆融得人心。

“怪不得九皇子性子这般单纯温厚,偏偏与你和宫越关系都不错。所以以皇贵妃的立场,她应是希望宫越登基的。就如你所说,唯有宫越登基,才不会铲除异己大肆屠戮,王家也有一线生机。但若换了他人,怕是少不了一场血腥之战了。”

楚央嗯了声,“皇贵妃在宫中资历深,又素来得人心。难得她处于纷乱之中还能持心周正,否则前朝后宫怕是又要掀起另一场风波了。皇后这个中宫如今已是有名无实,她虽无皇后之名,却掌后宫之权。就连宫越被幽禁广陵宫中这一年多,她也未曾生出野心,的确是难得。换了其他人,怕是受不得权欲的诱惑。”

还是那句话,王家主文政,没有兵权。

早先太子虽被幽禁,却没有被废,在朝中呼声仍在,而且还有个异性王府做后盾。王家在朝中根基深厚的确不假,却没大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排行老幺的九皇子若想上位,也就只有逼宫一条路了。然而京城守卫归北靖王掌管,五万禁军被皇上牢牢握在手中。

九皇子拿什么逼宫?

傻子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只能安分守己做个闲王。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师心鸾若有所思,“朝氏一案生在二十一年前,那时候皇贵妃早已入宫。你说,她会不会知道一些内情?”

楚央拂了拂衣袖,闻言手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她,“德妃在宫中免不了与皇贵妃打交道,若是以她的心机城府都没能查探出什么,你也就别想了。皇贵妃这个人,太过圆滑也太过深沉,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也是她能屹立后宫多年而不倒的原因。当年朝氏的案子,至今无人敢于提起。皇贵妃就算知道些内情,也绝不会说出口。否则不止是她,连同王家九族都不可幸免。”

师心鸾不置可否,遂又简单的将从师远臻和朝凤那里听来的事儿简单的与楚央说了一遍,楚央听后静默良久,然后叹息一声。

“果然如此。”

他神色间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师心鸾倒是有些讶异。

楚央与她解释道:“你不了解皇上,别看他现在多疑专断。早年他登基之初,可不是这样的,于国政上也并不昏庸。若非有隐情,只纯属忌惮国师威望,削权即可,当不至于做得那么绝。”

师心鸾沉吟一会儿,“既是私仇,皇上想必更不愿被揭穿。否则将来史书工笔,必有谴责。”

“恰恰相反。”

楚央却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咱们这位皇上,性情其实很矛盾。他寡恩薄情,却又仁厚长情。比如宫越,他一面幽禁,一面又对其寄予厚望。还有宫墨,他一面厌恶,却又欣赏他的才华。还有我父王…”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师心鸾却已了悟。

皇上和北靖王可是情敌。大底还是那句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皇上现在对北靖王妃还未能忘情。无论是出于帝王之术,还是一个男人的心思,他都应打压排挤北靖王才是。然而他没有,反倒是对北靖王委以重任,对楚央更是视如亲子。

从这一点来看,皇上倒是难得的明事理。

“你的意思是说…”师心鸾慢慢道:“皇上可以直面自己冤杀忠臣的过错,却不会容许任何人揭露他的私心?”

“对。”

楚央道:“换言之,若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当初国师是被陷害,那即便是为稳朝政民心,他也得重审旧案。毕竟,这桩案子牵扯的人太多。误判,总比自私狭隘冤杀忠臣的名声好得多。当然,最后结果毕竟是他亲自下旨。无论如何,都改不了天下悠悠众口。既种恶因,总有恶果。以我对皇上的了解,若真到了那一步,他或许会下罪己诏,也能稍稍挽回点颜面。”

他忽然看向师心鸾,“你是不是觉得,心里不畅快?毕竟皇上私心,朝氏一族才遭此祸,并非只是单单的帝王之术。”

师心鸾沉吟半晌,道:“我们都不知道当初国师对先皇说了什么,才导致皇上被贬的。但仅是如此,皇上便这般记仇,心胸狭隘可见一斑。我原本是局外人,这些旧事对我而言,不过历史黄卷而已。”

她苦笑一声,“却没想到,命运如此玩笑,我竟又成了当局者。你说,我该是以怎样的心态来看这件事?”

楚央沉默,眼底掠过淡淡忧伤。

师心鸾转身看向窗外,屋顶树枝上的积雪已化,入目所见红绿相间,“无论我身上流着谁的血,无论我现在是什么身份,说到底,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过一缕孤魂罢了…”

楚央心中一跳,“阿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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